长生不老仙

挽弓射天狼

刀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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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他说在六月的风霜里长眠了一位老刀客。


  少年人与濒死的光相依为命。一柄烂刀裹着绢布绸条与雪纷扬。撕裂的风与呜鸣的兽苟且一战,肆虐的雪粉拍得脸生疼。年轻的刀客携着枕了几宿的风尘与熙攘的星堪堪走来,夜渡的船还在等。

  “找到了?”船夫问我。

  几天几宿的不眠夜与刺骨风霜撞个满怀,冻得一杆身子僵直连个哆嗦都忘了颤。无人问津的野,辽阔寂静的莽原,越是空旷就越是逼仄,更让年轻的心胆战。若非傲霜在手,我定不做刀客,当个混吃等死的废公子,一辈子不往苦头里钻。

  载我的船很小,船夫很老,却还是硬朗一身笔挺的骨。长桨翻浪啊,漱漱催眠,一眼困倦难熬,覆手时却又碰散了裹刀的布条。

  刀是好刀,但斑驳的刀身几乎要碎作一摊铁屑,其上纹路也早已模糊不清。可我还能听见它声嘶力竭咆哮着的魂魄,说自己当年是如何雷霆万钧、叱咤天下的。它是刀,是利刃,它等了三十年,这段时日甚至足够一名新的刀客名扬天下。三十年,三十年,它眠于脱出世俗的山,它离开刀客的手沉睡了足足三十年,等待这一天重见光明。

  刀客的故事是老船夫告诉我的,在路过一座白茫茫的山头的时候,他枯槁的手像白桦的枝桠指着积雪的山,他说有那样一片山,山里死了一名刀客,刀扔在了山里。

  刀是绝世好刀,可是刀客不配。

  我是同他纠缠好久,扯烦了老头儿,他才领我去了刀客死去的那片山。

  也只能说是后悔,舟不渡道不行,那座暴戾的雪山只像是一场让我恨绝的噩梦,我以为自己活在了老船夫的故事里。

  “那位刀客是怎么死的呢?”我一边仔细端详着烂刀,一边向船夫发问。

  “说来话长…”

  我伸了个懒腰,半梦半醒间山川都融作一气,弄一江润湿的潮气,浑浑沌沌:“水慢,路远,故事可以慢慢讲。”

  老船夫却不想与我多说,一挑竹桨,弄了水浪往我身上泼。见我囫囵去躲,还得护着老刀,他如同刀锋似的凛利眉目被水汽模糊了似乎还带笑。

  烂刀客,颓废好刀。

  如此。

  “可惜了——美中不足。”

  我这样说着的时候,故意去瞥老船夫不解的脸。

  我见过各式各样的刀,清楚它们各式各样的构造。这刀刀柄本该有刀彩的,但它没有,更不像是消融在了冰雪里——怎么会呢?

  江上清风徐徐,晕开了好一幅缠绵画卷。连锈刀上的绸布也一齐卷走,老船夫吹起的蓑衣下有一条鲜红的绸。

  我笑他。

  老船夫拧眉一遮,说是内子所赠。

  可我明明看到的是刀彩。

  天边的光姗姗来迟,刀客朦胧的眼终于能够停歇,仅仅一句话语都含糊在口里:

  “什么时候靠岸?”

  老船夫说,
   “路还远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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